《天伦梦觉》影评：善恶只有一线之隔

詹姆斯狄恩算是好莱坞传奇人物了，他的生命如此短暂，却已家喻户晓，很多没看过他任何作品的人也知道他的名字，而且他死于电影事业正要有重大突破的时候，教人更加惋惜。在他遗留的三部电影作品中，天伦梦觉是我最爱不释手的，而且本片的主题曲，我小时候学琴时就学过，种种因素让我对本片有特殊感情，每次看到片尾都会哭，看几次都一样。这部片是导演伊力卡山的第一部彩色电影及电影显微镜宽银幕系统的电影，伊力卡山也是欲望街车的导演，他的一生与他的电影一样极富争议性，很难一语道尽，所以现在容我先把焦点放在詹姆斯狄恩与天伦梦觉上。另外提一下，我觉得詹姆斯法兰科真的很像詹姆斯狄恩。

本片的英文片名伊甸园之东摆明了是来自于圣经，原著小说作者是约翰·斯坦贝克而拍成电影的部分，是小说中的后段──该隐与亚伯的兄弟之争。有读过圣经故事的朋友应该知道，该隐与亚伯是亚当与夏娃的孩子，简而言之亚伯是善的、该隐是恶的，后来该隐不顾耶和华的警告，杀了亚伯，最后被逐出伊甸园，而小说名的由来是圣经创世纪第四章第16节的“该隐离开耶和华的面，住在伊甸东边挪得地。”在电影中，故事发生在1917年的加州，单亲父亲亚当独力抚养两个儿子：阿隆与卡尔，阿隆是个听话的青年，女友是艾布拉而卡尔则常常在外游荡，不务正业。

有天卡尔发现，自己的生母凯特不如父亲说的已经身亡，而是在附近的城市做妓院生意。父亲一直比较喜欢阿隆，卡尔努力想争取父亲的肯定，却一再失败，在父亲做生意赔光老本后，卡尔与父亲也信任的朋友将合作买卖豆子期货，找农夫种豆子，因为认为美国即将加入世界大战，豆子会涨价，卡尔想替父亲把钱赚回来，怎知父亲仍不领情...卡尔是个非常需要父爱的孩子，然而善良到近乎圣人的父亲，对卡尔而言简直无法沟通，而哥哥阿隆又跟父亲一个样，久而久之，忌妒与失望交错，让原本有心向善的卡尔更加暴戾。

我对本片感触颇深，一方面是我喜欢片中男女主角的爱情发展，艾布拉那种因不够了解而与阿隆在一起，但因更了解个性本质后爱上卡尔的心路历程，还有最后艾布拉终于用爱拯救了卡尔实在很感人，毕竟卡尔一个所谓的坏胚子，终于找到了解他的人，如此的剧情安排，总是让我这种不太善良的人感到无法抗拒。但另一个让我感触良多的主因，是本片对善人、恶人的讨论。不知道各位是否曾在人生某个阶段、某个与人相处的瓶颈中，想哀号老天爷，没有人想跟圣人在一起！那种善良、偏执地坚持要自己吃亏、坚决反对走小捷径、凡事都要先准备好不能临时改变、看不清旁人的邪恶、永远都很高尚的人，有时候是会让我发疯的。

他永远是对的，几乎就代表我永远是错的，但我从没搞懂我错在哪，就像我也不懂卡尔错在哪一样。卡尔看见父亲其实有段可怜的过去，改变心意努力帮他实现贩卖冷冻莴苣的主意，当这生意因为雪崩阻挠火车交通、所有心血付之一炬、存款所剩无几时，卡尔靠着借钱做豆子期货买卖赚钱，以为帮父亲扛下经济重担可以让父亲高兴，哪知神圣无比的父亲竟责怪他剥削农民，不但发脾气、不领情，要他把钱还回去，还说他哥哥阿隆的订婚消息才是好礼物。

圣人真的很难相处耶。以我摩羯座个性来说，养到卡尔这种孩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亚当竟然能对他发脾气，真是匪夷所思，圣人会寂寞是有道理的。被气坏的卡尔忍无可忍，终于决定告诉哥哥关于母亲的真相，要带他去看那邪恶、从商、曾经拿枪轰老爸的母亲，卡尔对哥哥说：你可以看一次真相吧？我实在好喜欢这句话，因为很多善良、看不清真相的人都会让我有这种火爆的冲动，所谓火爆不是指我想打人，而是想要把最龌龊的真相狠狠地摆在对方眼前、打破所有他的信念、那种良善的信念，我想要把对方从小到大依赖的、相信的事物，一次全部击垮，就算他会因此进精神病院我也不在乎。

至于这种冲动是哪来的，我也不知道，若要解释成劣根性也无所谓，所以我对片中卡尔的举动，简直是百分之百理解。如果硬把这世界分成两种人，那么一种人是在质疑对方为何如此愤怒，另一种人则说对方不愤怒是因为他还没看懂。

如果还有第三种人，那大概是看懂得太多太久而把愤怒转为无奈了，或许卡尔的妈妈凯特就是这种人。凯特有一句让我很喜欢的对白，当卡尔向她借五千块做生意来帮老爸赚钱时，凯特说这真好笑，她的肮脏钱要拿去拯救那位正直纯洁的亚当又对卡尔说“如果你觉得这不好笑，你最好不要上大学。”有趣的是，到了片尾会发现，表面上比较脆弱、辛苦争取父爱的卡尔反而是情感上的承受力较强的，他留下来照顾父亲，而一向正直坚定、但终于知道母亲真相的阿隆竟然不能承受事实，发神经跑去当兵，在他父亲面前疯癫撞玻璃。

至此兄弟角色互换，卡尔成为融入者，并且获得父亲与艾布拉的爱，阿隆反而变成局外人。而对于一直被当成异类的艾布拉，艾布拉几乎是他唯一的谈话对象，从先前在草原的对话中，可以发现艾布拉也曾有过叛逆行为，当卡尔问她为何告诉他，艾布拉说觉得他会喜欢，而当旁边一个墨西哥女生想打断他们对话时，艾布拉叫卡尔向那女生解释艾布拉是他哥哥的女友，卡尔只冷冷地说“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事情。”或许是卡尔自己也不喜欢艾布拉是他哥哥女友的想法吧；在浪漫到不行的摩天轮段落，艾布拉对卡尔坦承，她害怕自己没有阿隆想得那么好，她认为或许是因为阿隆没有母亲，就把母亲想得跟天使一样完美，并认为艾布拉也是那样的女生，但艾布拉心中隐隐知道，自己绝不是阿隆想象的那个女生。

艾布拉这种有点模糊的特质，让她成为卡尔与父亲的桥梁，由她来鼓励卡尔不会让他觉得被说教，也让卡尔知道，他并不孤单，有人可以了解他，这种状况下产生的爱情，比很多其他浪漫爱情电影里的男女关系，还要更深刻动人。天伦梦觉里的警长山姆角色倒很特别，不像往常对警长的刻板印象，他虽然严厉执法，但却有温和的一面，甚至有时会扮演父亲角色帮助卡尔这位警长角色与养子不教谁之过里的警察很像，都比片中的父亲更了解他们的儿子。

本片有些镜头让我回味再三，例如电影开头，一位女士从远方走来，看起来一切如常，一位坐在路边的青年望着她，当她走到镜头后方之后青年回头，观众发现这就是主角，开始好奇这两人的关系；或是当卡尔与父亲闹翻后，跑到院子的柳树下，艾布拉跟了过去安慰他，这时垂坠的柳枝完全遮住了两人的脸，只听到艾布拉的声音与卡尔的哭声，后来阿隆出来叫艾布拉离开，并警告卡尔不准再接近艾布拉此时卡尔终于走出来，整张脸充满想复仇的愤怒，完全变了一个人，非常有戏剧张力；卡尔把阿隆带到母亲面前后，独自回到家门外院子荡鞦韆，老爸出来询问时，摄影机拍摄卡尔前后荡着，但摄影机也同时前后摇晃，画面显得扭曲、令人不适，更显出卡尔几近疯狂的心理状态。

另外，卡尔在豆子田上乱跳的舞也让人记忆深刻，疯癫的阿隆猛力用头撞破火车玻璃的画面更是令人难忘。不过，说了这么多好话，本片也有让我不喜欢的地方，其一是片中一再强调的“不被爱太可怕了。”我不是不认同，只是一直觉得有点蠢；其二则是配乐，常常太过洒狗血，好像杀人魔要出现了一样，对我来说非常不习惯。詹姆斯狄恩的表现非常突出，他的肢体语言、眼神与讲话的声音与方式，都非常别扭，与其他人格格不入，连踱步与咯咯笑的模样都很特别，是个尴尬的青少年。

另外，在拍戏的时候，他与饰演父亲的演员雷蒙德·马西戏外也处不好，詹姆斯狄恩有时没准备好，有时则是临场改台词或表演方式，这一点让喜欢照剧本来的梅西很生气，他俩彼此厌恶，导演在自传中提到，他让这两人的不合自由发展，也让电影中父子不合的桥段效果十足。而女主角朱莉·哈里斯与詹姆斯狄恩对戏时，则会配合他的改变而调整自己的演出。导演显然也不在意这些即兴演出，后来在电影版本中，不少詹姆斯狄恩的即兴画面都留住了。有一段最经典的即兴场面，就是庆祝父亲生日的段落，卡尔送父亲金钱，但父亲对卡尔说“儿子，如果你能给我一些像你哥哥给我的一样的东西，我会很高兴的，一些诚实、人性和善良的东西……

如果你想给我一件礼物，给我一个美好的生活。这是我可以珍视的东西。”原本剧本是要卡尔撇头走开，但是詹姆斯狄恩却开始痛苦呻吟、哭泣、并紧紧抱住梅西饰演的父亲，梅西一整个人吓坏了，完全不可置信的模样，想要摆脱儿子的拥抱，所以电影版本里震惊的父亲是绝对地真实，也成为经典画面。

找来当初默默无名的詹姆斯狄恩当主角，其实是编剧保罗奥斯本的主意，他去看了一场百老汇的秀，发现詹姆斯狄恩很适合卡尔的角色，导演伊力卡山也很认同，认为不论演技如何，詹姆斯狄恩根本就是卡尔的化身，再加上小说原著作者也同意这看法，就让天伦梦觉成为詹姆斯狄恩演艺生涯的重大突破。本片让詹姆斯狄恩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但詹姆斯狄恩在名单公布前就已因车祸身亡。而天伦梦觉也是他的三部电影作品中，唯一在他生前就上映的，上映后六个月詹姆斯狄恩即去世。

伊力卡山还从他创立的、以方法派演技为主的“演员工作室”中，挑选了另外两位年轻主角理查德·达瓦洛斯与朱莉·哈里斯后者在演出天伦梦觉之前，就已靠“婚礼的成员”里的演出获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饰演母亲凯特的乔·范·弗利特则是另一位来自“演员工作室”的狠角色，她在天伦梦觉的演出让她把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抱回家，她原本已是东尼奖得主，也曾在另一部我的爱片铁窗喋血中演出。另一个小花絮，是关于阿隆的角色，伊力卡山曾考虑让也是“演员工作室”的保罗纽曼担任，结果最终没被选入，后来捧红保罗纽曼的回头是岸，恰巧是因为詹姆斯狄恩过世换角，才转到保罗纽曼手上的。

导演伊力卡山曾经在访谈中表示，天伦梦觉有一点自传电影的味道，因为他与父亲的关系也有问题，而父亲总是比较喜欢他弟弟。另外，当年美国的麦卡锡主义兴盛时，伊力卡山向非美活动调察委员会承认自己曾加入共党以外，还报出八个名字，这样丢脸的行为成为他一辈子无法摆脱的包袱，有人说天伦梦觉是他对上述行为感到后悔的表现之一。我不知这种论点真实性如何，不过天伦梦觉的确是部非常动人的电影，想认识詹姆斯狄恩的朋友，不妨找来看看，个人认为比养子不教父之过还精彩，而巨人虽然也是超级经典，但詹姆斯狄恩的戏分并不太多。

欧美明星影视解说迪恩天伦梦觉